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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王夫妇被拿并且押入天牢候审的消息回来的很快,御书房中孝宗却迟迟没有等到苏琦远回来复命。

眼见着夜色渐深,孝宗渐渐的就有些沉不住气,暴躁的对侍立在门口的刘公公嚷道:“刘福海,你马上找个妥实的人出宫去看看。”

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刘公公察言观色,慎重的点了下头,怀抱拂尘刚要退下,坐在下首陪同着喝茶的彭修却是起身走到当中对着孝宗一礼拜下道:“陛下,到了这个时辰了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想来是是有意外,还是不用再麻烦孙公公跑一趟了。”

言下之意——

这一次的事情悬了?

孝宗的眉头皱起,脸色十分的不好看,却是不置可否。

刘公公左右看了眼两人的脸色,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就见小庆子从殿外快步走了进来,禀报道:“皇上,苏侍卫回来了,正在御书房外等着求见陛下。”

回来了?

孝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胸口里就赌了一口气,脱口问道,“就只有他一个人?”

彭修却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微垂了眼睑把情绪遮掩住。

“是!”小庆子回道,却不多言。

孝宗的脸色越发阴沉了下来,又兀自失神片刻才冷冷说道,“叫他给朕滚进来。”

“是!皇上!”小庆子回道,躬身退出殿外,不多时苏琦远就低垂着脑袋快步从外面进来,在外殿遥遥的对着孝宗跪下,请罪道:“微臣有负皇上所托,未能完成皇上交代下来的差事,请皇上降罪!”

彭修眼尖,第一眼就看到他脸上的外伤,心里不屑的冷笑一声就事不关己的往旁边移开视线。

孝宗的这个皇帝和殷王根本就不是一个段数的,就这么拙劣的一招就想把殷王拉下马,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苏侍卫,现在还不到追究责任的时候,你还是把事情的经过先对陛下禀明了吧。”彭修说道,语气中颇为惋惜。

“奴才无能!”苏琦远愤愤的一个响头叩在地上,然后就言简意赅把殷王府发生的一切回禀了,当然,其中不乏添油加醋的渲染了一番殷王夫妇是如何狂妄放肆不把孝宗的旨意看在眼里。

孝宗听着,一张脸逐渐黑成了锅底灰。

旁边的刘公公更是脸都白了——

再怎么说也是皇上派出去御林军,自古以来还没听说过谁敢公然对皇帝身边的皇家卫队下这样的狠手的。

一百二十个人,不是断手就的断脚,这——

这殷王也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吧!

“宋灏!”孝宗按在桌上的手掌慢慢手握成拳,咬牙切齿的怒声厚道,“真是好一个殷王,仗着他的新皇的嫡子就越发的不把朕放在眼里了。来人,马上给朕来人,拨调两万御林军出宫,去把殷王夫妇绑上殿来,朕倒要问问他,他的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了!”

孝宗四声怒吼,已然是雷霆之怒的气势。

刘公公和彭修也急忙跟着跪下。

却是苏琦远惨然一笑,道:“请皇上三思,此事暂不可行!”

他的右臂被打断,因为急着回来给孝宗复命还没来得及接回去,此事只能无力的垂着,断骨处传来的剧痛让他额上始终挂着冷汗,此事却也不得不压着心里恨意向孝宗陈情。

“从始至终殷王殿下就说的很明白,他这不是针对皇上,而是奴才等擅闯他的府邸踏坏他府中花卉才索要的赔偿。”苏琦远道,“并且从一开始他就不曾阻拦过臣等捉拿礼王夫妇归案,若是现在陛下再贸然派遣御林军前去拿人,怕是出师无名,要落人口实的。”

他原来的计划就是借宋沛逼宋灏出手,以便于名正言顺的制造一个拿人的理由。

宋灏是当朝亲王,先帝嫡子,不管背地里先帝再怎么不待见他,他的身份都在那摆着——

他是大邺王朝皇室的嫡亲血脉,尊贵无比。

当初自己以庶出的身份继位,就有很多的朝臣不服,所以这些年来他虽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找一个理由把这根眼中钉拔除,却都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宋灏才是皇室正统,如果他不能死于意外,那么想名正言顺的除掉他就只能冠以谋逆大罪了。

“你们是朕的侍卫,欠债最多不过还钱,他却下这样的狠手?分明就是不把朕放在眼里,还当街行凶,他又将王朝法度置于何地?”孝宗心里终究还是不甘,这样的处心积虑,转眼就功亏一篑,“这样的暴戾无德,他不配为一朝亲王,朕要削了他的爵位,以正纲纪!”

“皇上,在这件事上殷王殿下虽然是做的出格了一些,但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彭修说道,言辞尽量的恳切,“今日他以这样的手段折损了苏侍卫等人的手脚的确是德行有失,但归根结底还是苏侍卫等人有错在先,即便御史弹劾,拿到朝堂上也只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不了了之,至多也就是罚几个月的奉银然后责令闭门思过。如果皇上要因此而重责于他,怕是反而会落人口实。”

这样的道理孝宗如何不知道,只是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皇上!”苏琦远也道,“是奴才等人的疏忽,办砸了这趟差事,不过依照奴才所见,殷王妃对礼王府的小世子和郡主很有些维护之意,应该不会真的撒手不管的!皇上是不是可以考虑在这上面再做做文章?”

“是么?”孝宗若有所思的略一沉吟,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下来。

如果宋沛真的以毒害皇后而获罪,那么就一定是要株连九族的罪名,他的一双儿女也不能幸免于难,难道可以试一试用这个方法再逼宋灏出手?

听着这一主一仆的如意算盘,彭修的唇角不觉勾起一抹冷笑。

孝宗是当局者迷,他却看的清楚明白——

宋灏已经是在对孝宗公然挑衅了,而易明乐那个丫头又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们会这样的有恃无恐,分明就是胸有成竹,只怕孝宗再怎么算计到头来都会是一场空。

只不过他为臣多年,很了解孝宗狭隘阴鸷的性情,这个时候他正在气头上,肯定谁的劝也不会听,自己又何必执照麻烦去惹了他的不高兴呢?

孝宗兀自思量了一会儿就定了主意,脸上神情一肃对苏琦远吩咐道,“你去一趟天牢,把礼王夫妇提上来,朕要连夜审问。”

然后又对刘公公道:“你叫人连夜去召集三司入宫,不得有误。”

所谓快刀斩乱麻,他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苏侍卫身上有伤,还是让他先行回去疗伤吧。”刘公公道,“天牢那里也由奴才代为走一趟就是了。”

“嗯!”孝宗并不关系这个,只就心不在焉的挥挥手,“去吧!”

“谢皇上恩典。”苏琦远谢恩,和刘公公先后退了出去。

彼时殿中就只剩下孝宗和彭修两个,孝宗不经意的略一抬眸,发现他还跪着就疲惫的皱了下眉头道,“彭爱卿你也起来吧。”

“谢陛下!”彭修抖平了袍子起身,过了一会儿又道,“皇上臣不属于三司之内,您要过堂审问礼王,有臣在场并不妥当,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的话,可否容臣先行告退。”

孝宗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心情计较这些,只就心不在焉的略一挥手。

彭修唇角勾出一点笑容,行了礼就躬身退了出去。

**

刘公公吩咐了人去往三司的几位官员府上传旨,自己把御书房内外的差事暂时交代给小庆子就匆忙离开,不过不是直接去的天牢,而是从园花园里绕了个远儿,先溜去了柳妃宫里。

彼时深夜,但是因为知道前面孝宗会有大的动作,柳妃也还强撑着精神没有休息,只就卧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碧玉跪在旁边手下力道适中的给她捶着腿。

见到刘公公过来,壁珠就知道是事情有变,于是就直接免了通传,避开流云宫里其他人的耳目直接将他带到了柳妃的寝殿里。

“娘娘,刘公公来了。”壁珠凑过去,在柳妃耳边小声道。

柳妃闻言,眉心一跳立刻就睁开眼睛,眼里金光四射却是半分疲态也没有。

“奴才给柳妃娘娘请安。”刘公公立刻跪地参拜,神色之间颇有几分焦色。

“起来吧。”柳妃抬了抬手,有壁珠服侍着翻身坐起,见他满头的汗心里就觉得不妙,直接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皇上叫人去殷王府上捉拿礼王和礼王妃,结果中途出了些乱子,派去的侍卫有好些人被殷王妃借故打断了手脚,皇上大怒,发了好大的脾气,嚷着叫咱家去大理石提人,要连夜过堂呢。”刘公公道,“这会儿皇上是正在气头上,非得要定了礼王那两口子的罪名不可,事情凶险,奴才怕是礼王他们为求自保,到时候会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来,所以就顺道赶紧的过来娘娘这里一趟,跟您吱个声儿,娘娘你心里也好早点有数。”

“就是说皇上的谋划落空了,殷王并没有中计?”柳妃问道,语气当中也并不觉得太意外。

“是啊!”刘公公心急如焚,拿袖子擦了把汗,“殷王虽然没有插手去管礼王的事情,但殷王妃却把礼王世子和郡主扣在了殷王府,那个苏琦远就又给皇上出了个主意,说是可以试着定了礼王夫妇的罪,然后利用她的一双儿女逼殷王就范。”

“什么?”柳妃闻言,不觉做直了身子,愠怒道,“她留下了礼王的一双儿女?”

头天晚上在寿宴上明乐站出来维护宋子黎,柳妃只当她是不甘心自己背着她做事而刻意给的下马威,那个死丫头看着是个狠辣无情的主儿,怎么这么好心,三番两次替礼王的一双儿女出头?

可是如果明乐的意思是要保住礼王的话,那么——

柳妃想来,就不觉用力揪住座下的褥子,冷了脸对刘公公道,“皇上叫你提人你就去提好了,他要夜审礼王是你能拦着还是本宫能拦着?这个时候你我这不是多此一举?是皇上要往礼王头上扣屎盆子,关本宫什么事?”

御膳房往各种派送海虾虽然是她暗中做的手脚给的提醒,但为了保险起见,却是隔了许多重关系,根本就不会查到她的身上来,所以在林皇后的事情上柳妃倒是不担心。

“娘娘!”刘公公闻言却是急了,忍不住四下看了眼,才心浮气躁的压低了声音道,“皇后娘娘的事情虽然做的干净利落,可娘娘怎么忘了,礼王府上你可是还用了一个如月的。那天奴才本来是想找机会除掉那个丫头的,但殷王妃的那几个丫头个个都精明的很,一刻不落的看着,最后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人带回了礼王府的。”

“嗯?”柳妃勃然变色,猛地一下从美人榻上站起来,“你是说怕他们审过那个丫头?”

横竖易明乐是将她的底细知道的清清楚楚,她也不怕那丫头知道了什么,但如果礼王撬开了如月的嘴巴,到时候要为自保而咬出来这件事——

这样一想,柳妃不觉的就有几分慌乱。

“这么多年,以奴才对礼王的了解,他最是个知道明哲保身的,未免招惹杀身之祸,他应该是不会审讯,而是该直接处理了息事宁人的。”刘公公分析道,脸上表情却不见放松,“娘娘,凡事都有个万一,现在是非常时期,一旦礼王那里知道了什么——”

谋害太子,比起毒杀一个失宠的皇后,那罪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柳妃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白,神情恍惚的重新坐回美人榻上。

刘公公也是一筹莫展,在旁边不住的咬牙叹气想对策。

柳妃兀自思忖了片刻,然后重新定了定神抬头看向他道:“那依你看,现在我们要如何做才是最妥当的?”

“这还用说嘛!”刘公公想也不想的回,“当然是别让礼王有机会在陛下面前开口了,不管他都知道些什么,只要没机会开口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他并不知道柳妃和明乐之间的关系,所以完全不会考虑宋沛夫妇的死活。

柳妃眸子一转,眼底有冰寒彻骨的冷光一纵即逝,突然一勾唇角,沉声道,“那就照你的意思做吧!”

“啊?”刘公公始料未及的愣了片刻,等到再反映过来却是吓的魂飞魄散,眼睛瞪得老大的颤声道,“娘娘您说什么?”

“大总管你不是说只有让礼王夫妇彻底闭嘴才是最妥实的方法吗?”柳妃说道。

“可是——可是——”刘公公支支吾吾,一直盯着他的脸想要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星半点玩笑的意思,可柳妃的神情冷酷而平静,怎么看怎么的叫人心里发寒。

“他可是王爷啊!”刘公公一个机灵。

诚然他方才也就只是那么一说,不管怎样宋沛都是个王爷,而且又是在宫里,哪里是说要处理掉就能处理掉的!

这个柳妃,是疯了吗?

“他是王爷又怎么样?”柳妃冷笑,“这个时候可不是你妇人之仁的时候,就算是当朝太子,还不是我们说叫他没了他就立刻得要魂归西天的吗?更何况区区一个礼王!刘公公,这个时候,可不是你说想要全身而退就能退出去的了,你跟本宫是同坐一条船上的,就算你想死,本宫还不愿意陪葬呢!”

她的话字字句句都阴冷绝情而不留余地,听的刘公公一身冷汗。

他们设计溺毙了太子,又毒杀了皇后,这两条里面无论哪一条被爆出来都是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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