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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与礼王串通的奸党,虽然不曾言明,但是顾名思义——

影射的便是宋灏了。

宋沛总管礼部,昨日整个宴会都是经他的手策划筹办的,这其实就是一处最明显的硬伤。

以孝宗多疑算计的为人,即使没有明显的矛头指向宋沛,他也不应该就这样息事宁人。

更何况孝宗昨日因为没能拿到宋子黎替太子抵命,心里怨愤的时候本来就有机会当场发难,将他们一家连坐治罪的,可是——

他却一反常态,秘而不发,足足等了将近一个昼夜,等着宋沛夫妇来宋灏这里的时候才以雷霆手段出手。

分明是算准了宋沛夫妇会来宋灏这里感谢他出手相救。

可以说是从昨天晚上宋灏站出来替宋子黎摆脱罪名的时候孝宗心里就已经开始埋下了这样的一条毒计,想要引君入瓮,然后凭借一条欲加之罪永绝后患。

只不过,这一次的算盘,他却是从一开始就打错了的。

明乐眼底闪过一丝蔑色,微垂了眼眸冷冷一笑,却没吭声。

“你们好大的——”周管家带着府里的护院紧随而至,正要发难,却见两个主子脸色如常,立刻会意,一抬手,暂且将人拦下,只堵在去路上观望。

奉命来的又是老熟人,就是之前虎威大营梁默英被刺之后曾被易明峰带到孝宗面前意图用以指证柳扬行凶的那名校尉苏琦远。

当时那件事以梁王余孽作祟而作结,这个人的去处宋灏和明乐都不曾在意,不曾想他却再没有回虎威大营,而是更进一步成了孝宗身边的人。

“来人!把礼王夫妇拿下!”苏琦远一路气势汹汹而来,几乎是一气呵成,完全不由任何人开口或是打岔已经竖手一挥。

他身后御林军立刻冲出来,不由分说将宋沛夫妇钳制在手。

宋沛是个彻头彻尾的闲散王爷,不通武道,而张氏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深宅女子,对方却是兴师动众,走出来八名身材健硕的御林军护卫。

分明就是示威,初一发难就抢尽先机,把气势做到足够强大。

而诚如明乐之前所料想的那样,宋沛夫妻对孝宗这一步的动作也早就料到了,自知在劫难逃,两人便索性连一句委屈辨别的话都没有,尤其张氏,被御林军粗手大脚抓的肩膀几乎淤青也只咬了牙,面有戚戚然的一声不吭。

宋灏坐在饭桌的主位上,更是无动于衷,从容的斟了杯温水慢慢的喝。

明乐怀里睡着的宋子韵似是在梦里被这动静惊到,不安的动了动,明乐便轻拍了她的手臂耐心的哄。

两个人——

却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御林军拿了宋沛夫妇之后就再没了动静,苏琦远惊若奔雷般先发制人的声势却像是骤然撞在了一团软棉花上,完全没了发挥的余地。

事情没有按照他们预期的方向走?不仅殷王夫妇没有插手进来质问,甚至于连礼王夫妻俩也不曾喊冤,哪怕这两人说一句辩驳的话,他都还可以以质问为由再把事情跳起来。

苏琦远手按剑柄站在大厅门前,却是——

尴尬了。

“礼王,你可认罪?”脸上表情僵了僵,他才是如梦初醒的开口,冷声质问。

但显然中间断了那么一会儿之后,在气势上突然就掉下来好几个档次。

一定要在殷王府把事情挑起来!

“御林军的职责是奉命拿人,没有权利审问抑或是对本王问罪。”宋沛讽刺的扯了下嘴角,脸上也无惧色的慢慢说道,“既然有人告本王下毒谋反,有什么话等回头到了大理寺还有皇上面前,本王自然都会一一解说明白。”

说着,也不等人押解,倒是十分配合的先行一步朝厅外走去。

“你——”苏琦远下意识的开口,长平已经微笑着走到门口,站在台阶上对外围的周管家道,“周管家,还不叫他们给这些御林军大哥让路,军爷们办的是皇差,片刻也耽误不得。”

“知道了,长平姑娘。”周管家在宋灏府上多年,宋灏常年不在京城,整个王府上下都是他一手打理,也可谓是根心思精明的老油条,此时也看明白了各位主子的用意,忙是笑呵呵的应着,转身就脸一板对侍卫们喝道:“都散开,让路!”

当真是军民合作,好一个礼让谦虚,其乐融融。

张氏叹一口气,本来是想回头再看一双儿女一眼,但是心里却存了丝侥幸——

抑或她找茬,就对方或许便不会注意而免了两个孩子的牢狱之苦,遂也就举步跟着宋沛往外走。

苏琦远的嘴角不可自控的抽搐了一下,宋沛不吭声也就罢了,既然他把身份摆出来了——

即使获罪,在没有过堂审讯之前,他还是当朝王爷,孝宗的兄弟。

“谢谢王爷的体谅!”苏琦远勉强镇定了一下心神,一计不成紧跟着就是神色一厉,再次抬头霍的看向明乐怀里抱着的宋子韵,“去——”

然则他话未出口就先是砰的一声脆响,却是明乐从怀里掏出一物扔到了面前的桌上,然后眉峰一挑淡淡说道,“礼王夫妇有毒害皇后的嫌疑,你们尽管带了人走就是。本王妃的这块令牌是太后所赐,你拿了去,礼王世子和子韵郡主就暂且压在我这里了。回头等礼王夫妇过了堂,若是查明他们毒害皇后娘娘的事情属实,皇上要治他们的罪,最后要杀要剐或是要株连九族,你们再带了皇上的谕令来拿人吧。两个孩子还小,总不至于掺和到下毒害人的行当里去,而且这两个孩子也是皇上的亲侄儿、侄女,太后的亲外孙和外孙女。皇上圣明,太后仁慈,你去禀了他们,他们一定不会反对。”

不替人犯求情,也不蛮横的出面保下两个孩子,虽说是叫苏琦远去求问孝宗和姜太后的意见,但却提前把姜太后和孝宗推出来戴了高帽,倒是让孝宗也不敢这么的不近人情。

这样还嫌不够,最后再以姜太后的钦赐的令牌做胁迫,软硬兼施,面面俱到,叫苏琦远想要还口都难。

临出院子前张氏和宋沛听了这话,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义无反顾的走了出去——

不管宋灏肯不肯出手帮他们夫妇一把,哪怕是只能护住两个孩子也足够了!

“王妃——”苏琦远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但因为明乐的话句句客气有理有据,他也不好发作,只是目光阴冷几分道,“礼王殿下现在是涉险毒害皇后,意图扰乱我大邺的江山社稷,这样的人,可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一定查证属实,背负就是忤逆叛国之罪。虽说您现在是心存悲悯,不舍得世子和小郡主受牢狱之苦,可如果有朝一日礼王罪名坐实的话,让皇上知道您——”

“那就不是不该操心的事了。”明乐冷声打断他的话,说着又是语气一肃,音调提高了几分道,“本王妃刚才说过的话,你都记下了?”

苏琦远心有不甘的看她一眼,然后狠狠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是!奴才一定会把王妃的话如实禀报皇上知道。”

他刻意咬重“如实”两个字,其中不乏警告的意味。

无非就是搬弄是非之类,即使没人搬弄,孝宗对他们夫妇也从来就没存过善念。

明乐无所谓的勾了勾唇角。

长平已经将那面令牌取了送到苏琦远面前,神色不愠不火的平和道,“请大人收好,不过这面令牌是太后娘娘钦赐之物,天下仅此一块,还请大人妥善保管,日后记得原物奉还,不可损伤。”

起初苏琦远已经觉得这个丫头办事说话都与其他奴婢不同,这时候近距离的看了才惊觉长平容貌不俗,竟是不比宫里的那些娘娘们差,心头突然没来由的荡漾了一下。

长平把令牌递给了已经转身退回明乐身边。

明乐与她交换一下神色,长平就弯身从她怀里小心的把宋子韵抱过去。

“你和采薇两个先带着郡主和小世子去偏院安置他们睡下吧。”明乐轻声的吩咐。

长平最是了解她的心意,无需多言就点头应下:“是,奴婢会照顾好世子和郡主的。”

说话间采薇也去后面的坐榻上抱起已经睡的口水横流的宋子黎,两人从后面退出了出去。

这边宋灏完全没有按照套路出牌,这场戏也只能就此收场了。

苏琦远心中沮丧,冷着脸对宋灏一拱手一礼道:“王爷,既然王妃硬要留了礼王世子和郡主在您府上暂住,奴才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是现在礼王一家是朝廷重犯,唯恐他们为了保命会铤而走险生出事端,所以恕奴才得罪,礼王世子和郡主在您府上这几日怕是都要委屈您王府上下,奴才须得调兵将您阖府上下暂时围起来,以防犯人亲眷脱逃。”

“当然,此事是针对人犯,与殷王殿下您无关,但是职责所在,就要委屈王爷你府上上下这几日还是不要出门了。”苏琦远说着,又补充了一句。

虽然暂时他手上没有孝宗的圣旨,但孝宗的想法肯定与他不谋而合——

即使没能激化冲突,先将宋灏软禁日来也是好的,限制住了他,还愁找不到办法再补上一刀吗?

“你说完了?”自他们进门起宋灏就一直没说话,不仅没说话,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这时候才缓缓放下手里瓷杯,语气不冷不热的问道。

“是!容后你才会请陛下颁下旨意再叫人呈予王爷过目。”苏琦远道,脊背笔直的隔一道门槛看着厅中安然静坐的宋灏,心里却还是恨不能宋灏能就这事儿立刻跟他翻脸才好。

“既然你说完了,那现在是该轮到本王了吧?”宋灏却不理他,只就神情冷淡的开口。

苏琦远心里暗喜,脸上却露出几分难色,迟疑着道,“不知道王爷有何指教?”

“本王的确是要指教你一二。”宋灏冷然的一勾唇角,几乎是瞬间变脸,目色突然一寒,扬声道:“来人!”

周管家带着一众护卫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蓄势待发,是以宋灏话音未落,苏琦远等人就更是完全连反映都来不及,周管家已经带人堵了园子里的两处入口,紧跟着近百名护卫手持兵刃围拢上来,把跟着苏琦远冲进来拿人的一百二十命御林军围在了中间。

一直站在花厅门口戒备的雪雁更是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踢在苏琦远腿弯的同时抬手横击他的后背,将他止住。

苏琦远完全没有防备,只觉得腿上一麻再肩上一痛,紧跟着就是闷哼一声,被雪雁反缚了右手砰的一声单膝跪在了地面上。

“殷王你好大的胆子,你——”苏琦远面色通红,脱不开雪雁的钳制就恶狠狠的抬头瞪向厅里安坐不动的宋灏。

然则他话未说完,周管家已经快步从后面走上来,抡起手里抓着的长棍就往他嘴上敲去。

苏琦远惨叫一声,后面的话就伴着一口血水和碎牙吐了出来。

“殷王殿下是堂堂亲王,你用这种口气对我们王爷说话才是大胆。”周管家对着宋灏的方向遥遥抬手一揖,冷哼一声。

“我是奉命行事,殷王你这是阻公办差,还乱动私刑,殿下眼里还有没有皇上?”苏琦远愤愤不平,目赤欲裂。

“不用一再的提醒本王你是来办公事的,本王知道!”宋灏凤目一挑,冷冷的反问,“你要捉乱党要拿人犯,礼王夫妇乃至于她府上的随从丫鬟都已经被御林军请了出去,本王何等阻挠了你?”

苏琦远被噎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强横说道:“那王爷您现在又是何意?叫您的护卫把皇上的御林军围困于您的府邸之内,难道是要意图不轨。”

“御林军在办皇差的时候才算是皇上的人,可是本王方才已经问过,你也坦言你的话都说完了,事情也办完了。既然你的皇差可以交了,那么现在——”宋灏说着也不等苏琦远接茬就往身后椅背上一靠,继续道,“也该轮到本王来和你算一算私账了!”

“奴才和王爷素无冤仇,哪里来的私账?王爷您就算要以公谋私,也要事先找好了借口,省的难以自圆其说反而贻笑大方!”苏琦远强辩,再次试着想要从雪雁手下摆脱了站起来,然则膝盖才一离地就又被雪雁强行按下。

“放开我!”苏琦远恼羞成怒,大声嘶吼,“我是皇上身边的带刀护卫,你们无权动我!”

“你是皇上身边的人又如何?”宋灏冷笑,字字冰凉,“可是——这里的殷王府!”

几个字,音调不高,却掷地有声,听的在场的御林军都是心头一颤。

这个殷王统帅军中,以狠辣无情的铁血手腕著称,也正是因为这样,皇上心里对他才更为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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