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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片刻的喘息,夏树缓过神来,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礼服歪歪斜斜、皱皱巴巴,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光,这狼狈模样俨然颠覆了人们口口相传的战神形象,但在生与死的面前,这些都无关重要,他不禁揣思:究竟是谁甘冒天下之大不讳要取自己的性命?

夏树当下的第一反应便是北方那些受外国分裂势力鼓动的新教徒,宗教纷争只是外在诱因,切身利益受到损害才是他们敌视爱尔兰政府的真正根源——这不仅仅是说经济上的利益。在英国统治时期,北方新教徒可是爱尔兰的权力阶级,如今从上流社会沦为失去权势的少数派,心怀怨愤者最有走极端的动机和嫌疑。

可是转念一想,无论此次袭击是否被证明跟北方的新教徒有关,爱尔兰都面临着一场空前的大冲突。在这之前,双方都已在冲突中染了血,想要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已经很难了,如今牵涉到弑君这项大罪,当前爱尔兰军队的强势实力,爆发内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严惩北方新教徒必定造成越来越深的隔阂,而宽容处理则会伤害天主教徒的情感,有损爱尔兰政府的地位和影响——这自然是国外敌对势力乐于看到的。

夏树满心纠结,但现在还不到做出决定的时候。过了一会儿,外面动静渐小,枪声平息下来,隐隐可闻哭声和哀呼声。在卫兵们的簇拥下,夏树离开里间,站在临街店铺朝外看去,八车道的宽敞大街上满目狼藉,自己的黑色座车孤零零停在那里,周围有二三十个或躺或趴的身影,从衣着来看基本上都是平民。手持步枪的卫兵们靠墙而立,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戒。

透过这间衣装店的橱窗,夏树所能够看到的街道只有一段,但他知晓发生踩踏事件的可怕之处,视线之外很可能有数量惊人的死伤者,这让他的心情格外沉重。自从帮助爱尔兰人赢得独立战争胜利以来,他一直在给这个国家的人民带来惊喜和荣耀,甚至逐渐凝聚起爱尔兰的民族之魂,他被爱尔兰人视为无所不能的救世主,人们对自己拥有这样一位君主感到无比骄傲,可就在刚刚,几颗子弹便将他从神台打回人间,对于这种没有征兆、不在预料之中的情况,他所能够做的跟任何一个普通人无异。

想到无辜的死难者和那些因此破碎的家庭,夏树咬牙切齿,双拳紧攥,恨不得用坦克将所有不安分的家伙给碾成碎末,或者是将他们丢到最严酷的采石场去劳作之死,然而这种愤恨终究只是一时之念,他绝不希望自己统治的国家被仇恨的阴魂纠缠百年,不希望自己的子民在恶性袭击频发的阴影下生活。他驱使自己将情绪平复下来,就近找了张椅子坐着。

街道上的危险尚未完全排除,卫兵们静静守护在夏树周围,大约十分钟之后,首相荷尔德斯匆匆赶到,然后是一脸愠色的陆军大臣和利默里克卫戍长官,他们三人皆是德裔官员,治理这个国家基本不受情感羁绊,所以一贯主张对北方的新教徒采取强硬措施。

因为担心袭击者不止一人,还可能布有后手,首相和陆军大臣都建议夏树立即离开此地返回王宫,而首都卫戍部队将立即启动战争戒严措施,在全城范围内展开清查。

踌躇片刻,夏树站起身来,告诉首相自己决定前往电报大楼,那里是利默里克的通讯中枢,也是国家广播电台的所在地,可以通过有线广播和无线信号将声音传到爱尔兰的每座城镇以及百分之八十五的村庄。

见夏树冰冷的脸庞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荷尔德斯不敢违逆。卫戍部队的装甲战车已经带着隆隆的轰响声开抵门外,只见夏树目光平视前方,以挺胸收腹的正步姿势走出大门,在诸多卫兵的紧张保护下坐进装甲车。

坐在昏暗的车厢里,听着履带摩擦地面的呱噪,夏树少了过去的从容,感觉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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