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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被绑住双臂的芫狼撞门的砰砰声隐约可闻,只是不知道用的是身子还是脑袋。臧参谋微微一笑,手摸向腰间:“师座您这么肯定天书就是我杀的?”黎陌阡擦着的勃朗宁枪口立刻看似不经意地指向了臧参谋。不料臧参谋只是掏出枪放在桌上,走到窗边举起望远镜指向窗外朦胧的夜色:“师座你看,昨天东门遇袭时旗杆被炸倒了,我让弟兄们又绑了一根竹竿让旗子继续飘了起来。”

臧参谋说得不错,此刻东门附近一面青天白日旗正神气地在竹竿上随风飘扬,为死寂的古城增添了一丝生气。旗下两名士兵虽然冻得抖,身体却依然挺得笔直,坚守着自己的岗位。满脸的炮灰已经让他们看不出原来的面貌,即使远处塔楼上随臧参谋眺望的黎陌阡,在望远镜镜圈里也只能看见两张乌黑的面孔。

所以黎陌阡也叫不出这两名士兵的名字,只知道天亮时战斗再次打响的话,青天白日旗旁也许又会添上两具无名士兵的尸体。这两名黎陌阡不知道姓名的守旗士兵,就是娃娃脸的年轻士兵赵彪和满脸橘子纹的老兵馬万里,原属二十三师炮兵营。不过四天前炮兵营的炮弹就已经在城外打光了,炮兵营营长也牺牲了,整个炮兵营活着的就剩四人,赵彪、馬万里,还有为了追耗子,填补一些肉类,不知追至哪儿的马六马七两兄弟。

没有炮弹放的四名炮兵被整编成了木林东门的护旗手。就目前战况来看,这样的人数在配置上未免有些奢侈,但无论什么时候军旗都是战场的灵魂所在,不容轻视。靠东边城门处,城外的冽风透过城门一直吹到旗杆下。随着天色渐黑,守卫军旗的两名士兵渐渐不像先前站岗的时候站得那样挺直,缩起头在棉军衣竖起的衣领下哆嗦。此时远处无枝可栖的乌鸦的叫声让娃娃兵赵彪连忙吐了口唾沫,叫声大吉利是。

老兵馬万里将手环在袖管里,头都懒得抬一下,只是使劲跺了三下右脚。按说他这个年纪依然是个士官鲜少还有留在军营的,但架不住这老油子的手艺,不说他满嘴能道尽天下,就说修个坦克,实施一个爆破,算计得天衣无缝,他孤身一人,除了军营却不知该留在何处?正好军营也需要这样的老油子带带新人。

旁边的赵彪看了馬万里一眼,好奇地问:“馬叔您这是什么说法?”馬万里低着头,从鼻子里面呼出一道白气:“这是我们木林城的俗法,专避晦气的。一跺去邪气,二跺去霉运,三跺好运来。你试试,比你吐唾沫灵验。”

赵彪早觉得脚冻得麻木了,听馬万里一说,忍不住也跟着跺了三下棉靴,顿时觉得身上暖和了一些,笑着夸道:“真的有用哎!难怪都说要入乡随俗,当地人说的就是准靠!馬叔您算是老木林了吧?”馬万里摸摸右腮下的一条刀疤,点点头:“那还用说,你馬叔我从小就在木林城里玩儿泥巴,哪个角落没去过?哪个典故不晓得?就是没晓得出去当了几十年兵,最后还是死回这座木林城。赵彪你娃家哪里的?”

赵彪低下头去:“西北那地,俺陕西的娃,父母走的早,许久就一个人,没想到最后一刻都不能给两老上柱香,不像馬叔您,好歹临到头了还能回到自己家看看,也算福气哦。”馬万里长叹一声:“福气什么,能活哪个想死?死到生出来的地方也落不上口棺材,亏大了。再说别提家了,你馬叔活了一辈子连个老婆都没讨上,否则孙子都该有你娃大了。几十年的冷被窝,比不上你娃快活啊,睡下还有两条狗给你焐焐脚。”

赵彪开心地笑了:“那您别说,我这辈子有狗就不要老婆了。馬叔您不知道,我家祖传就是驯猎狗的,有老大一片养狗场。我爹、我爷爷,还有我爷爷的爷爷,都是西北数着帽子的狗把式。翻山越岭赶兔子,老赵家狗场里出的猎狗就是比别人家好。还有大藏獒,我家驯出来的獒种凶着呢,能斗熊。你不知道啊,曾经俺祖父,清朝的时候还当过皇家猎场的猎犬总管,后来宣统皇帝下台,猎场解散了,我祖辈舍不得那些狗,就带出来自己开了狗场,那个兴旺呀……”

馬万里“呦”了一声:“看不出还是一有家底儿的呢,干吗跑来当兵呢?这提着脑袋放裤裆的兵差,你馬叔这样的苦哈哈做做也罢了,你一富家小少爷……”

正说着呢,突然之间,赵彪似感应到了,朝拴在不远处的两条狼狗望去,狼狗也正趴在地上望着他,低低地哀鸣,露出乞怜的眼神。赵彪摇摇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怎么的?这俩黑贝跟我这么久,从来没这样过,就是豹子也敢咬一口的主,还有东西能把它们吓成这样?真是邪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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