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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飞与不智和尚有说有笑地向西而行,一路走得甚是顺利。途中遇到有卖武具的铺子,阿飞玩心大起,还买了把猎弓,打算用来射猎鸟兽。只不过那猎弓并没派上什么用场,因为但凡遇到野兔、野鸡之类的野兽野禽,不智和尚就会撒开步子冲上去,一棒子将它打翻,根本轮不到阿飞拉弓搭箭。

“这大和尚,看起来长得又大又笨,没想到行动起来真是灵活,拿根棍子打猎,竟然还能一打一个准,真是太过轻松了。这要让庄里那几个猎户看见了,还不得气得把勾叉弓弩什么的全折了,下地种田去?”阿飞每次看见不智和尚打猎物时,都会发出这样的感慨来,只觉得那些捕猎的技巧,在不智和尚这里,通通都用不上,只要提棒便打就是了。

由于打猎的活都被不智和尚揽了,阿飞就只能做些给野物开膛剥皮,然后放火上烤熟的活。若是到了挨近溪水的地方,烤肉的活也不用阿飞做了。不智和尚会把背着的铁锅盛满清水,用打到的野味煮一锅肉汤——他身上带着许许多多的瓶瓶罐罐,里面放着的,是各式各样的调料,煮汤的时候,便会放上一些,所以煮出来的肉汤,滋味甚是鲜美,阿飞十分喜欢。

当然,如果他们俩是留宿在城里的话,吃住需要费用时,还是要由阿飞来出。

如此这般,两人一路晃晃荡荡吃吃喝喝地也不知走了几日,终于来到了江州湖口地界。这湖口之所以被称作湖口,是因为此地乃是鄱阳湖与大江交汇之处。到了湖口,阿飞和不智和尚便可以寻一艘船,溯江而上,直奔岳州了。

“大和尚,你说到了湖口,咱们便能搭船去岳州,这船又在哪呢?”阿飞望着茫茫无际的鄱阳湖,问不智和尚道。

“不慌,俺这不正在找么?”不智和尚四处打量一番,见不远处似有几家渔户,便拉着阿飞道:“阿飞兄弟,你快看,那边有几处人家,咱们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阿飞伸着脖子,踮着脚望了望,见那几户人家上方,袅袅地似有炊烟升起,便阴阳怪气地说道:“你真的只是去问问?你不会是看人家在做饭,想去蹭饭吃吧?”

“怎么会!咱们只是凑巧赶上饭点儿罢了,俺是那种每天只想着吃饭的人吗?”大和尚嘿嘿嘿地笑着,拽着阿飞便向那渔户住处赶去。

“你不是吗?要我看啊,你就是想去蹭饭。”阿飞边跟着不智和尚走,边说道。

“阿弥陀佛,什么蹭饭,俺是个出家人,俺这叫去化缘。你去人家里吃吃喝喝的,那才叫蹭饭。”不智和尚慢悠悠地说道。

“哼,化缘……你还不是去蹭饭?”

“好好好,就算俺是想去蹭饭好了,有能耐,你别吃,俺又没逼你。”不智和尚道。

阿飞闻言,立刻一声不吭了,有热腾腾的饭菜,他怎么会不吃上一口?

不智和尚见阿飞不说话了,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怎么样,你也想吃上一口吧?”

“哎呀,你真烦,走你的路去!”阿飞噘着嘴道。

两人在最近的一户人家门前停下。不智和尚猛吸着那不断从屋内飘出来的蒸米饭的香气,不禁咽了咽口水,双手合十,朗声道:“请问,有人在家吗?”

连问了三声,才见一老翁从屋里走出。那老翁见外头叫门的是个比门梁还高的壮和尚,吃了一惊,颤声道:“大……大师父,有……什么事啊?”

“阿弥陀佛,老施主,贫僧乃是SX京兆府大慈恩寺的僧人,法号不智,云游至此,想向施主化些斋饭。”

“喔,是来要吃的,不知师父化缘用的钵在哪呢?小老儿好给你添饭。”老翁话没说完,便瞧见不智和尚身上背着的铁锅,不禁瞪大了双眼:“师父难不成是要用这大锅盛饭?我家的米饭怕是不够啊!”

“不不不,施主你误会了,贫僧……这个……贫僧……没带钵。”

“喔,我知道了,那大师请进来用饭吧。”

“唉,好,那有劳施主了。”不智和尚咧开大嘴笑道。

“嗯,不打紧,不打紧。”老翁道,“米饭在灶台的大锅里,已经蒸好了,师父请自便吧。”

不智和尚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急急忙忙地把齐眉棍和铁锅都放在门口,低头跨进门来,双手合十对老翁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阿飞跟在后面,也一同进了门,瞧着不智和尚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偷笑起来。

“这娃娃又是谁啊?”老翁见阿飞的打扮,不像是跟不智和尚一路的,便指着他问道。

不智和尚忙道:“哦,这是贫僧最近在路上收的徒弟,只不过暂时还未剃度而已。”

“原来是小师父。”老翁点了点头,将几碟腌菜和两副碗筷放在灶台,便进了里间。

不智和尚见没了人,哈哈一笑,便将锅盖揭开,给空碗添起饭来。

阿飞琢磨着不智和尚方才的话,拉住他衣角道:“我什么时候成你徒弟了?净在那胡说八道!”不智和尚将满满一碗白米饭放在阿飞面前,低声道:“俺的好兄弟,你小些声说话,莫让人听了去。俺说你是俺徒弟怎么了?你也不好好想想,俺不说你是俺徒弟,人家会给你饭吃吗?”

“哼,那可未必。”

“唉,行啦,快些吃饭吧,吃完了问问那老大爷这路该怎么走,咱们也好早些坐船去岳州。”

阿飞皱着眉,用筷子敲着碗道:“快些吃,快些吃,可这饭怎么吃啊?看着就没胃口。不智和尚正大口嚼着米饭,见阿飞这般说,愣道:“怎么了?”阿飞指着那几碟腌菜道:“你看这,这,还有这,都是什么啊,这也不下饭啊?”

不智和尚没懂阿飞的意思,尝了一块咸萝卜道:“嗯,酸酸脆脆,味道真不错,这么好的腌菜,怎么就不下饭了?”

“全是素的,看着就不想动筷子。我刚才见院子里,挂着几条咸鱼……不行,我得去拿一条过来,要不这饭没法吃。”阿飞说着,转过身便要往外走。

不智和尚见阿飞这就要去拿咸鱼,立马急了,赶紧拦住阿飞,弯腰凑在他耳边悄声道:“俺的小祖宗啊,你可消停会儿吧,你忘了前几天,也是在别人家化缘,你非要弄口肉吃,结果主人家收咱们钱的事了么?”

“我记性又不差,这事刚过去没多久,我怎么会忘?”

“那你还要吃咸鱼?”

“我要吃咸鱼怎么了?”阿飞不耐烦道,说话声也不由地大了一些。

不智和尚赶忙捂住阿飞的嘴道:“你莫要忘了,咱们是在化缘。而化缘这个事儿,只有出家人才能做。只要你不去拿咸鱼吃,咱们这顿饭就不要钱,你要是拿了咸鱼,刚才那老头就会觉得咱们不是出家人了,那今天这顿饭,又要掏银子了。”

阿飞翻了翻白眼,扒开不智和尚的蒲扇大手道:“掏银子就掏银子,我又不是没钱。”

不智和尚一拍脑门,愁眉苦脸地说道:“俺的好兄弟啊,你身上那点儿银子,又够用多久,你省着点儿用不行么,你当这银子永远花不完啊,咱们还要坐船去岳州哪!一顿不吃肉又死不了人,你就先忍一忍好了。”

阿飞听着觉得有理,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先听你的好了。”

“这就对了。”不智和尚笑着将白米饭递到阿飞面前道,“吃吧,咱们还得赶路,别饿着。”

阿飞接过米饭,嫌弃地看了看那几碟腌菜,终究还是不愿下筷子夹一口,只是把一碗米饭全扒进嘴里,就算是吃好了。

不过不智和尚倒是胃口蛮不错,就着腌菜一连吃了半锅米饭,竟然还没有停箸不食的意思。

“喂,大和尚,你行了,你怎么还打算把这一锅饭都吃了啊?你不得留点给这家人吃啊!差不多就行了,咱们还要赶路呢!”阿飞见不智和尚吃个没完,便劝阻道。

“嘘——别说话。”不智和尚做了个手势,示意阿飞噤声。

阿飞嗤笑道:“怎么,你吃得多,还不让人说啊?”

“不是,你仔细听,里头好像有人在哭。”不智和尚歪着脑袋,侧耳道。

“嗯?”阿飞闻言,安静下来,凝神细听,还真的听到有人在哭。

“哭得好像挺伤心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阿飞悄声道。

“俺哪里知道。”不智和尚放下饭碗,“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唉,唉,你等会儿。”阿飞出言止住不智和尚,“你就这么唐突地直接进去问啊?如果是人家因为家务事哭,你不觉得你这样,有些多管闲事了?”

“哪能直接问啊?俺又不傻。”不智和尚大踏步地向里间走去,高声道:“老施主,叨扰了,贫僧想向你问个路。”话未说完,他便瞅见那里间里共有四个人,除了方才出来迎人的老翁外,还有一个老妪、一个汉子和一个少女。那个汉子的一条胳膊用布条缠着,吊在胸前,似乎是断了的模样。

那老翁见不智和尚走了过来,便上前道:“不知大师父是要去哪里啊?”

不智和尚见老翁面有泪痕,却仍然不动声色:“俺们两个,想坐船去岳州,却不知这附近哪里有船可以乘啊?”

“啊,师父要乘船是吧。那个,向西北再走上两三里地,就到了HK县城,城西就有渡头,好多大船都在那泊着,那里说不定就有往岳州去的船。”

“好,多谢施主。”不智和尚指着那折了胳膊的汉子道,“不知这位小施主的胳膊是什么状况,伤得严不严重?贫僧对这医术也是略通一二,不如让贫僧看上一看?”

“那是我大儿子,不懂事和人打架折了胳膊,不打紧,有劳师父费心了。”老翁抿着嘴角,似乎并不想多说些什么。

谁料那汉子听见老翁的话,高声道:“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那姓潘的抢了咱家的鱼,夺了咱家的田,砸了咱家的船,我向他讨说法,怎么就叫不懂事了?”

屋里的老妪见汉子情绪激动,摸着他的头哭道:“崽里,莫要讲了。那潘员外是大户,我们斗不赢的。”一旁的少女也抽抽搭搭地说道:“哥,你听娘的话,不要争了。”

汉子红着眼道:“话不能这样讲,难道受人欺负就这么算了么?等我伤好了——”

老翁见儿子还要言语,转身大骂道:“闭嘴,就你有本事!”

不智和尚一听,似乎是遇上了不平事,便回头去瞧阿飞,却发现他早已经凑了上来。

“阿飞兄弟,你说这算不算家务事呢?”不智和尚道,“不过管他是不是家务事,俺都打算多管闲事了。”

阿飞微微一笑道:“这种事情,就算是闲事,也是要管上一管的。别看我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可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大户随意欺负人。”

老翁听见二人的对话,诧异地看着他们,半晌乃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我们刚才说,你家的事,我们管定了。”阿飞道。

“管什么?”老翁问道。

“替你们家出头啊,找那个什么潘员外算账。”

老翁瞧着面前的两人,心道:“就凭你们俩,一个大和尚,一个小娃娃,还想找潘员外算账?到时候没讨到半点好处不说,那潘员外怪罪下来,我们家只会更倒霉!这等麻烦人,还是赶走的好。”于是他便摇了摇头说道:“唉,算了,你们二位是外地来的,不知道潘员外的厉害,才敢说这样的话。那潘员外,是知州老爷的朋友,势力大得很。平日里,就连县太爷都要让上他三分,更何况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呢?所以啊,受了潘员外的欺侮,我们只能是忍气吞声,哪里敢找他的晦气?二位师父就别替我们强出头了,免得连累你们,你们还是赶路去吧。”

不智和尚摸着光秃秃的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老丈,俺实话和你讲吧,俺虽然是个僧人,但不是那些在庙里诵经念佛的老和尚,俺最爱做的事,便是行走江湖,打抱不平,扶贫济弱。而这位小少爷,其实并不是什么俺在路上收的弟子,而是杭州余家庄的小公子余飞,和俺一样,也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那湖口一带来来往往的外地人颇多,而老翁的儿子平日里又最喜欢与年纪仿佛的年轻男子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所以经常会听到一些武林高手行侠仗义的故事。他一听不智和尚这样说话,登时就明白今日来到家里的乃是那故事里面常说的“江湖中人”,便立刻跪在地上道:“二位大侠,你们可一定要为我们家做主啊!”

老翁见儿子没来由地就下跪,先是一惊,随后便怒道:“崽里,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不要连累了二位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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