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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兄弟寻思下:“加福还好吧?福姐儿对我们从来客气啊。就是小王爷霸道嚣张。”

“不好!”柳云若霸道上来:“除去婶娘,就再没有和气客气的人。”

另一个兄弟笑道:“我赞成云若的话,除去婶娘,再没有人招待我们用茶用饭。前年在这里进学,也是婶娘打发人,往家里问叔伯和我们爱吃的菜,每餐饭都会有一个,婶娘最好。”

兄弟就都弄明白柳云若的意思,分吃着果子笑着去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袁训回到书房,笑容满面道:“兄弟们,我有个主张,不如由孩子们先开始如何?”

对柳至身上瞄了一瞄。

……

到下午,距忠毅侯圣眷受损不过半天的功夫,席老丞相先忙个不停。

魏行假借取公文送公文,不时从席连讳的公事房外经过,窗内的话能听到几句。

席老丞相上午在御书房出来以后,午饭是在这里用的。他有喘疾,又占着年纪,倚老卖老,别人也不能说什么。他没有亲身出去,而是让人先请来吏部尚书阮梁明,嘀咕了一通防微杜渐,午饭后请来的是刑部尚书,现在见到的是礼部尚书长陵侯世子方鸿。

缓慢而有条理的语声,不低不高,意见正大光明,并不怕有人偷听。

“梁山王还在战场上,他面前生死关头,抱怨的话出来在所难免。以我来看,兵部袁尚书有错没错,还待查中。而且就是现查陈留郡王,也得等仗打完。现在人心惶惶不合适啊。”

魏行由衷的佩服。

朝堂的稳定,先看君王,再看重臣。太后娘家忠毅侯不折不扣就是一个重臣。

袁训能调动兵权,又能惊动后宫。权势高涨之时,也正是背后嫉恨增多的时候。

今天的事情非同小可,不是忠毅侯跟谁拌个嘴,欺压个百姓的事情。是军国大事,以他一已私念,运用举国兵力为他的姐丈谋声名,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太后纵然是保得住他,也要有许多人心不服。

能掂量出这事轻重的官员们,落井下石正是时候。

这个时候他要是倒下去,或者是让撤职待查,也影响梁山王在前方打仗。

因为每个朝代都有主和派,本朝也不例外。这几年密折弹劾梁山王好战喜功,而忠毅侯跟他是亲家,跟梁山王一个鼻孔出气的人也不少。

现在变成忠毅侯跟陈留郡王一个鼻孔出气,主和派弹劾起来更理直气壮。

兵部一旦受到动摇,梁山王的粮草只要跟不上,他就得退兵。到时候,动用几年的兵力什么成效也没有,他忠毅侯在皇上面前立下军令状,他在死路上走着更宽阔。

而他袁尚书一倒,会有多少人高兴。

兵部里,以前有可能当上尚书,结果忠毅侯从天而降,挡住他们官职的人要喜欢。

忠毅侯从天而降,又顺带把侍郎位置给了宋程,让挡住官职的人要喜欢。

另一个侍郎荀川又是个什么东西,梁山王府的家将出身,奴才的身份,去了奴籍官至三品,他也挡人官职了,梁山王一样落不着好,荀川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一个二品两个三品,就足够别人对他们动刀子。

然后跟袁家有亲戚有关系的阮梁明阮英明兄弟,南安侯文章侯,都察院里过年新就任的常都御史,人人都说他是袁家的亲家,才脱颖而出成为右都御史。

然后太后脸面无光,太子脸面无光。

袁家侯夫人的袁二爷在魏行这老官吏来看,也是仗着丈夫能干,太后光彩,她也将受到动摇。

袁二霸住一部分的京里市井,自然夺走一些混混的财路。要跟她算账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现在袁家势大,暂时不敢动她就是。

以此例推下去,只要有人带头在金殿上面明着弹劾袁训,就会有人跟风。

这将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地震,而席老丞相时常说,丞相官署是调停百官,果然他说到做到。

他会见除袁训以外的各部尚书,各处大员,未雨先严防。

“请方尚书严查您礼部的人,纵有私仇怨恨,也当以朝堂稳重为大任,此时嫌隙上纷争,老夫我要瞧他不起。”

方鸿也是佩服的:“老大人远见,我记在心里。”

席老丞相叹了口气:“有些官儿,巴不得水混好趁钱。”

直到方鸿辞出去,席连讳还沉浸在旧事里。他对这种即将发生的混乱局面太熟悉,这是当年柳老丞相在世时惯用的手段。

不管倒下任何一个重臣,或者是让官员回家待查。哪怕重臣到最后没有倒,他附带的官员们保不住自己,先要倒下一批。

空出一批官职来,柳老丞相盛年时,还是颇能左右吏部。

出于对柳老丞相的憎恶,哪怕他已经西去,哪怕席连讳也依礼去灵前拜祭,席老丞相还是对出现这种场面,把柳老丞相在脑海里再厌烦一回。

也就更不能容这种事情出现。

杂役轻手轻脚换上他专用的药茶,席连讳呷上一口,觉得有了精神,自言自语道:“我哪怕只有一口气,也不能看着有人再在这里浑水得利。”

魏行等几个人近年来得席连讳钟意,都是能吏,让他叫进来。

“你们分别去各衙门转转,有什么消息听来告诉我。老夫在一天,就不许有人借事捣鬼。”

这正中魏行下怀,心怀鬼胎叫上两个公差出去,门口遇上另一个同行的官员,凑到耳边道:“你猜得透丞相这样安排的用意吗?”

魏行心想我管这许多做什么,我本心里就想到处转转,想做梦有人送枕头,我不管他怎么想。

“席大人这是留一手,他知道接下来直到这仗结束,朝中要乱。将来梁山王打赢了,忠毅侯安然无事,皇上要追究这乱的源头呢,谁是作践人的,谁是忠心臣子真心为主和,他才弹劾袁家,席大人就回的明明白白。忠毅侯要是抗不过这一关,倒了下去。皇上重新安置官员,哪些是别有用心的,席老大人回起来也一丝不错。”

魏行恍然大悟,心里却想,这有何难,我要是猜上一猜,我也知道。但表面上道谢。那个人卖弄过,和魏行分头办公。

公差牵马,魏行先往都察院里来。

……

“魏大人来此有何公干?”

一进都察院,就有一个御史迎上来。魏行笑了笑,我找的就是你。

“魏大人,多日不见?席老丞相身子可好?”又过来一位。魏行也笑了笑,我找的还有你。

他往这里来,是指着一件不要紧的公事,师出有名。等到坐下后,与这件公事有关和无关的官员,陪在身边的有好几个。

大家伸头探脑模样,等到魏行公事问过也都不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约看出是同道中人,有一个人率先开口,犹豫不决地问:“宫里的事情,席老大人是怎么个看法?”

魏行压压嗓音:“他让安稳,我佩服得紧。不过依我来看,你们这里的常大人未必安稳得了。”

“嗤!”

不约而同的官员们有了嗤笑,随即摊开双手,又是一声:“哎……”哎的都有幸灾乐祸。

这导火索其实是由魏行点起,但官员们心中早有埋怨,都没有去想。

魏行就再点一根:“怎么,列位大人都不服常大人的都御史吗?”

有一个官员话匣子打开,他年纪跟常大人差不多,也窥视过右都御史的官职。捻着胡子冷笑:“他没有走裙带关系,自家把这官儿当上,老夫我就服他。”

另一个官员接话:“他要是没有走裙带关系,左都御史为什么要举荐他?”

余下的官员们你一言我一句,说的全是常御史与袁家的亲戚关系。

魏行心满意足,席连讳让他们到处逛逛,就因为可以挑唆,大合魏行心意。

席老丞相要的是不乱,官场四平八稳,有秩序的进行。但别人呢?

有句话叫板荡出英雄,如魏行就喜欢乱,他要的是有个合适的机会,能入皇帝的眼,能入主右丞相公事房。

不乱,他哪来的很快露脸儿机会。

等官员们难听话说得差不多,魏行假惺惺说了两句:“各位大人的心思,可是不对席老丞相的胃口,不必提吧。”

出了都察院,魏行又去别的衙门。刑部门外经过他没敢进去,他曾因为林允文,怂恿马浦和鲁豫打过交道,魏行对鲁豫总有忌惮。

就像上午出去办件公事,顺路是经过欧阳家的街口,魏行都不敢去。他早打听到鲁豫盯着欧阳家,他怕鲁豫想到自己,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在马上暗想,还是盯着欧阳家的好。容妃现在冷宫里,林允文回京城,欧阳住他忍得住不去找吗?

这一家子笨人,早死也罢,也能掐断好些自己说过的话,让魏行少些担心。

吩咐跟的人:“咱们去兵部。”

……

月凉如水,袁训步出书房,送走最后一批客人,连渊等几个人。往二门里走,哪怕外面对他议论纷纷,侯爷没有半点儿沮丧。

他甚至有心情看了会儿水中月,把小桥下碧绿的新生藤蔓掐下来,拿在手中回房,准备给宝珠赏新绿。

当他轻松愉快的出现在宝珠面前时,宝珠基本有了数。

月光泻地,宝珠盈盈前去迎接,夫妻两个人,一个在院门台阶下面,一个在廊下台阶下面,含笑有如新婚之时,把目光胶着了一起。

八成新石青旧衣的侯爷,儒雅的如果没有人说,不会有人猜出他功夫过人。

宽松的衣裳让他风姿如玉,气质又如遥遥水中花,一片斯文在眉间。

如果他有担心忧愁,眉头上应该是片烦躁才对。

“备下水酒一壶,预备侯爷赏月,不想您这时候才回来,这酒菜倒像是备的没有道理。”宝珠含笑。

袁训宠溺的一笑,呆子小宝聪明的猜到自己的喜悦。他戏问道:“卿卿这是投石问路的否?”

宝珠携上他的手,带他到廊下看月最好的一角,一个红案几,两个喜鹊登枝的厚锦垫,几上凤首玲珑自斟壶,再就是白玉盘子里鲜果佳肴。

第一杯酒送上来,宝珠轻轻地道:“姐丈素来疼爱与侯爷,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办出忌讳的事情?”

袁训眸子发亮:“有理。”把酒一饮而尽。

第二杯宝珠亲手送上:“姐丈如今是当朝第一名将,三个孩子又都有好亲事。他就是不看侯爷,也过了蛮横争风的年纪,要为孩子们想一想啊。没有与侯爷事先商议过,他断然不会这样抢功。”

“是啊,姐丈还争什么呢?他已经第一。”袁训说过,把酒一饮而尽。

宝珠送上第三杯酒,笑得似夜开名花:“所以,待备水酒,等待侯爷大好计策建奇功。”

她的嗓音一直压得低而又低,四面并没有丫头侍候,袁训也最注重家中不许出内奸,认为宝珠谨慎,也就没有多想。

夜风吹来,袁训神思飞扬,揽住妻子肩头,缓缓的只有一句话:“我正想睡个好觉,就有人给我送来枕头,这个人明显在京中已有时日,或者是有人手潜伏接应,王爷在前方明杀敌,我在京中暗除奸,你的酒来的正是时候,助我胸中三分得意为十分,呆子小宝,这一仗会打得很漂亮,你信不信?”

“信!”夜色中,宝珠的眸子猫眼石一样的熠熠生辉。

袁训感动上来:“你总是信我的,这样真好。”

宝珠飞红面庞,对房里看看,轻轻地嘘上一声。袁训会意:“孩子们在?”

“等着安慰你,你放心,他们听不到这里,丫头们我也打发去睡。”宝珠安袁训的心。

袁训微微笑:“我要是没有底气,还敢在家里商议军机?”

见银河耿耿,漫天星辰好似不夜天。思绪一下子飞到塞外军营,篝火连天处,铁甲有威风。

想自己在京中不过受些委屈,姐丈和王爷才真正是血肉横飞睡无安眠。

一纸军令状也好,或者是对军旅的牵挂,让袁训的心和军中时时相关。

隔着星汉,他仿佛能看到萧观的暴怒,他都让葛通耍了好几回,能不怒吗?

又仿佛见到龙氏兄弟,姐丈来信说他们很是得力,姐丈有人用,龙氏兄弟也前程无阻,舅父可以安心养伤,对袁训也是欣慰。

再看到的,是禇大。在袁训手里他升了职,现在是个不错的将军,袁训也为他喜欢。

还有曾跟过自己的军官士兵们……

袁训默默地道,这一仗打赢,大家伙儿都可以休整好几年,回家探个亲什么的,倒是不错。

朦胧中,把妻子搂得更近些。有人相知,这滋味儿难描难画,好似月光化作柔丝轻倩,暖暖的拂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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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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