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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凛从被窥探中清醒。

之前围观得摩斯窥探别人的时候, 虽然被窥探者没表现出太多的异样,但毕竟是“内心被刺探”, 他总以为多少会有些不适和抵触。

可实际上, 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就像睡了一觉,整个过程宁静, 放空, 平和。

不过当神智渐渐回笼, 视野重新清晰, 他还是多少能感觉到, 那段“被窥探之旅”有些漫长。

得摩斯依然站在他面前。

不过没看他。

守关人的目光正投向后方的通关者阵营, 而且意味不善。

唐凛有些不解地回头, 随着得摩斯向后望, 可通关者阵营里并没有什么异常,如果非要说,那就是十几个闯关者, 都挂着同款茫然脸。

明明是窥探自己, 为何先醒来的得摩斯要看其他人?

唐凛百思不得其解,直接问守关人,危险系数又太高, 便决定先和通关者阵营旁敲侧击一下。

“那个, ”他朝通关者阵营里的伙伴们礼貌询问,“我是不是……失神了很久?”

失神是“被窥探”的委婉说法。

毕竟现在守关人阴晴不明,万一太直接的词把他刺激到了,对于还在考核中的唐凛, 实在不划算。

虽然委婉,但通关者阵营的大家默契地一听就懂,纷纷点头。

和尚:“很久?那是相当久——”

五五分:“你俩对视的时间都够看场电影了。”

全麦:“你心里到底有多少恐惧啊?”

丛越:“白路斜还非说你俩在心底世界私奔了,弄得范总脸色极差。”

唐凛:“……”

唐凛把视线转移到范佩阳身上,收获一张低气压的脸。

然后他又默默把视线转回丛越,客观陈述:“范总现在的脸色也不太好。”

“这可和我没关系了,”白路斜懒洋洋地晃荡起一条胳膊,甩锅,“他现在不爽,是因为得摩斯从窥探完你之后,就一直在瞪他。”

唐凛诧异:“为什么?”

白路斜举起的胳膊微微偏转方向,伸出的一根指头风向标似的直指得摩斯:“你问他。我们也想知道。”

唐凛把头转回来,恰好得摩斯也收回目光。

两个面对面的人,终于视线交汇。

唐凛的思绪一下子回到正轨。

他还在考核中。

得摩斯看见了他的恐惧,先一步清醒后反而去望范佩阳,前后一联系,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他的恐惧和范佩阳有关。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要回到考核的中心思想。

“我的恐惧是什么?”没等得摩斯,唐凛先开了口。

其实他大概能想到自己害怕什么,并且根据前面观察下来的考核经验,自己的恐惧怕是不会让得摩斯太惊喜。不惊喜,就有“被判死刑”的危险,所以他必须先开口,尽量掌握主动权,才能给自己争取到更大的通关概率。

他不想死在这里。

“你的恐惧啊……”得摩斯幽幽吐出这几个字,带着点漫不经心。

因为他现在真的完全不关心唐凛的恐惧,只想把刚才经历的那场虐心记忆之旅,拿出来晒晒,让大家伙都尝一尝,不能就他一个人憋屈生气。

但守关流程必须走,尤其闯关者都直接问你了,你还不往下执行,回去都没法解释。

“黑色毛球,”得摩斯无精打采道,“三个。”

唐凛:“……嗯?”

众闯关者:“……啥?”

得摩斯叹口气,对于即将说出口的台词,莫名也觉得有一丝羞耻:“你的恐惧,是三个挤在一起的黑不溜丢的毛球,就在你的恐惧深渊之底。”

唐凛:“毛球?”

众闯关者:“挤在一起?”

得摩斯忽然抬头,望向通关者阵营,随手点了下山虎、丛越、和尚:“你们三个,靠一起。”

下山虎、丛越、和尚,的确是相邻站着,但彼此都有至少半步距离,突然被要求“靠一起”,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只得懵逼地凑了凑,变成三人肩并肩。

得摩斯:“再紧密一点。”

三人硬着头皮,挤成一团。

得摩斯满意点头,看回唐凛:“就这么挤在一起,我一去抓,它们还跑。”

下山虎、丛越、和尚:“……跑?”

得摩斯:“这个不用演!”

唐凛没忍住,嘴角弯起,一想到自己心底住着三个黑毛球,就还……挺萌的。

“我要是你,就笑不出来了,”得摩斯的声音沉下来,像午夜游魂的低吟,幽暗,危险,“你的恐惧是最寻常最俗套的那种,我曾在这里见过无数次,见得我都要吐了,一百个拥有这样恐惧的人,在我这里都未必能通关一个……”

“怕死,”唐凛抢了他的话头,“我很怕死,对吗?”

得摩斯有些意外。

唐凛的恐惧,并不像范佩阳那样,一出生就是清清楚楚有名有姓的书籍,毛球怪再可爱——当然这个形容词他保留意见——本质上,也是恐惧怪物。

而这样怪物形态的恐惧,几乎都很难被人明确认知。说白了,都是潜意识里的恐惧,像崔战担心父母,五五分恐惧过气,和尚害怕单身,都是被他挖出来,才恍然大悟。

甚至连他这个窥探者,都要抓住毛球怪,才知道内里是什么。

唐凛的“自我清醒”,和范佩阳的“奇葩书架”一样,都是极罕见的。

“看来我猜对了。”唐凛从得摩斯的神情里,读到了答案。

得摩斯静下心来,感应唐凛的“恐惧波动”,这是一个闯关者是通关还是死刑的唯一标准。

很平静。

几乎没有太大的波动。

得摩斯莫名松口气。

如果唐凛的波动超过红线,他就必须执行死刑,那么他吃的一路过期假狗粮,再找不到机会吐出来,他能内伤到明年。

“是的,怕死,”得摩斯说,“你仅有的三个恐惧里,两个都是怕死。”

唐凛笑了,了然道:“一个是怕我自己死,一个……”回头看范佩阳一眼,“是怕他死?”

“都对。”得摩斯说着,摇摇头,“但我理解不了第二个。”

全场闯关者:“……”

这种摆明就是让对方秀恩爱的问题,为什么要问啊!

唐凛:“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了,所以他的命和我自己的命一样重要。”

得摩斯:“感谢你没有说‘他的命比你的命更重要’。”

“也差不多,”唐凛很自然道,“如果只能二选一,我愿意拿我的命去换他。”

众闯关者:“……”

看吧,暴击来了。

但是——

众人看向周身气场急剧降温的守关人,就算吃了狗粮,也不用这么愤怒吧,还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愤怒,而是那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复杂情愫。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刚被“表白”完的范总。

肩膀也挺起来了,腰板也直起来了,小夹克也抖起来了,小手还插上兜了,虽然所有动作的幅度都很轻微,但依然挡不住灵魂的快乐和狂野。

“第三个恐惧,”得摩斯把话题拉回来,“你再猜一猜。”

这回唐凛迟疑了。

在怕死之外,他当然还担心很多事情,但到底哪个脱颖而出进驻到了他的心底,的确有些模糊。

得摩斯等,等得很耐心。

可唐凛最终放弃:“你来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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