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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玄忽然要去紫金宫,着实让随海十分意外,外加震惊了一下,紫金宫从三年前太后暴毙之后就被封掉了,自封存之日起,皇上就没再踏入过一步,虽然时常由烟霞殿进到主殿里面看望太后尸身,但他却从没从正门进去过。

这正门一开,就意味着紫金宫的重新开启。

那座神殿,会再次福临大地。

如今烟霞殿连接紫金宫的秘道被封了,皇上若真要进紫金宫,就一定要开启那道尘封的大门不可,不然他就进不去,那么,皇上是真的要重开紫金宫吗?

紫金宫的再次开启,意味着什么,随海不敢想。

如今太后的灵魂回归社稷,又被封为正统的皇后,难道皇上是要把紫金宫重还给太后?

随海眼皮狠狠一颤,心下慌惊,却用力摁住,有些事情他真的不能多想,只需看着记着就行了,见殷玄已经背手走了出去,他赶紧一抬步,快速跟上。

夜晚的皇宫看上去似乎暗黑无际,可因为到处都挂了宫灯的关系,很多地方都明亮如昼,再加上明天就是十五佳节,月圆高照,皇宫更是笼罩在月明几净中,前两天的封后大典刚过,红笼未撤,红囍未揭,入目还是那样的喜庆。

殷玄坐在御辇内,隔着窗帘,看着那些大红囍字,不安燥动的心又缓缓落定。

其实已无可惧,亦无可怖,因为她已经是他的人了。

殷玄垂眸,缓缓支着额头靠在了镶黄错银的车厢壁上,微阖上眼,沉淀思绪,等御辇到了紫金宫,他一个人下来,往门口走去。

随海跟着。

还没走到门口,以戚虏为首的御林军们看到了他,纷纷抱手见礼。

殷玄说:“都退一边。”

戚虏一抬手,御林军们就往两边撤开,殷玄肃穆着脸,背手往正门口走去,随海依旧跟随着,一步也不敢落下。

到了正门口,殷玄抬起头,看着那道龙飞凤舞的牌匾。

虽然殷玄小时候没那荣幸进皇宫,一观皇宫的紫醉金迷,可他还是知道一些事情的,比如,当年的殷祖帝住在帝宫,当年的聂青婉,也就是殷祖帝的妻子,那个七岁的皇后,为了照顾殷祖帝,也住在帝宫,但殷祖帝去世后,帝宫封存,聂青婉抬升成了太后,搬离了帝宫,住进了慈恩宫。

一开始,这座宫殿只是一座普通的宫殿,隐没在万千深宫之中,毫不起眼,是历代太后都会栖居的宫殿,规模也没有现在的大。

可后来,太后收复殷氏皇族,用八年的时间平定四海,名扬神威,这座宫殿就变了。

它不在籍籍无名,那浅薄的只适合以往那些没什么建树的太后们使用的牌匾也不再配她,所以,百姓们给她送了一个新匾,便是这个紫金宫。

殷祖帝初期,四海皆俯首称臣,可在殷祖帝病危的后期,多数周边小国蠢蠢欲动,在殷祖帝去世后,这些国家就更嚣张了,他们想要趁大殷国无君王,只有一个年仅十岁的太后统治的时候分割大殷,为什么殷祖帝死的时候不传位,不下昭,不令新帝,亦不宣族人们进他的龙床,唯留了一个外姓的年仅十岁的皇后在身边伺候,在身边听旨,到现在还是千古之迷,亦是众人心头上的难解之惑。

以前殷玄也十分想不通,可如今,历尽刀光剑影,历尽情爱坎坷,历尽这江山万里之后,他似乎明白了。

殷祖帝要的,不是一个君王,而是一个改革者。

而恰好当时的聂府,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没有传位遗召的大殷,一定会经历一番动荡,但有聂青婉这个皇后背后的母家存在,动荡一定会变成革新。

可能当初娶聂青婉为皇后,并不是聂公述的意思,而是殷祖帝的意思,殷氏族人们都觉得那是聂公述的阴谋,他们想要利用这个皇后,窃取大殷江山,殊不知,其实当年的聂公述并不愿意将自己年仅七岁的宝贝孙女送进皇宫,度过孤苦的一生,可皇命难违,患难手足之情难违,他最终忍痛割爱,将聂青婉送进了宫。

后来的种种事情表明,殷祖帝不愧是个权谋家,他算无遗漏,大殷真的进行了革新,那些曾与大殷签定和平共处的小国,全被这个年轻又狠辣的太后给灭了。

那些纸定的合约在她眼里就是狗屁,那些假意曲迎的国君们在她眼里也是狗屁,她一个不留,全斩了。

当然,殷祖帝所算的大概只是聂府,他要靠聂府来灭掉他病危后期以下犯上的小国们,只要不是殷氏,大殷就不会落下背信弃义的名声,却不想,他的皇后,远超出他的预料,成了手执革新的冲锋者,她把大殷带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之况,国土扩展数倍。

当然,殷祖帝压根不怕聂府一族人会窃取了他的国家,因为他故意不让殷氏皇族之人入他的病床前,就是为了让殷氏皇族人对聂府不满,进而牵制聂府,但他又万万想不到,他的皇后,以绝对的实力收服了殷氏皇族人,让他们甘愿俯首称臣。

她当初若真的要颠覆大殷,应该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可她没有。

她为什么没有?

殷玄想,那是因为她内心里其实并不喜爱皇权,不贪恋权位,亦不喜欢这冰冷的后宫,她要的是什么呢?是自由自在的宫外生活,她想要的,只是平凡的生活。

殷玄呼吸急促,当看清这个紫金宫神殿背后的真相,他只觉得喘不过气,所以,即便当年他不杀她,她亦会抛弃他。

等他坐稳了皇位,她就会走。

殷玄忽然一转身,又回了龙阳宫。

自封后大典过了之后,聂青婉就活在了众星捧月之中,最近她虽不嗜睡了,但明显觉得口味变了,她以前最爱吃玉米糕,爱到骨子里,可最近一闻玉米糕就想吐,完全见不得,更闻不得。

这么反常的反应,让聂青婉隐隐地有一种预感,那就是她可能真的怀孕了。

王云瑶自大典过后又回了刑部,闹闹还是一天到晚地黏着聂青婉,且越来越黏了,但也仅限于黏在她的袖筒里,也不出来。

浣东和浣西随身伺候。

李玉宸自大典之后也又回了李府,说是仲秋过了之后再进宫。

袭宝珍也还是每日来龙阳宫陪聂青婉,偶尔聂青婉会让浣东去喊宁思贞和杨仪澜来龙阳宫搓牌,又让浣东和浣西去门外守着,看到殷玄回来了立刻进来报,所以殷玄每回都逮不着她了,虽然一进门看到西苑的三个小主都在,殷玄就猜她又玩牌了,但也无计可施,只能装作不知。

关于拓拔明烟,后宫已无人再提起她,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在烟霞殿,还有一个明贵妃。

拓拔明烟自那日大典之后也再不出现,烟霞殿寂静无声,更似无人。

殷玄没再去过烟霞殿,聂青婉也没再去过,但聂青婉知道,她没有忘记这个人,殷玄也没有忘。

升任成了太医院副院的冼弼比以前忙太多了,但还是记得给聂青婉制保胎丸,那些保胎丸在封后大典之前冼弼就交到聂青婉手上了,聂青婉每日吃一颗,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故而,察觉到自己有可能真的怀孕后,她就宣了冼弼,给她号脉。

冼弼号完,表情复杂,说喜不喜,说悲不悲,总之一言难以尽诉,他说道:“皇后确实有喜了,你的感觉没错,你已经怀孕两周。”

聂青婉是摒退了左右让冼弼号脉的,所以此刻这话只有她听见,只有冼弼知道。

聂青婉收回胳膊,脸上没有惊,也没有喜,她只是说:“我不想让殷玄知道,你去配药,让王榆舟或是其他太医们号不出来我的喜脉。”

冼弼一愣,不解地问:“为何?”

聂青婉心想,为何呢?大概是因为她怕看到殷玄脸上的欢喜,怕看到他激动高兴,盼望着孩子出世的那一双灼人的眼神,她怕她会心软。

聂青婉说:“不想让他知道罢了,一个将死之人,没必要知道这样的喜讯。”

冼弼似乎明白了,低声说:“嗯,我这就下去配药。”

聂青婉道:“今夜配好,明天早上就来交于我。”

冼弼点了点头,拎着医药箱就出去了。

等殷玄回来,冼弼早回了太医院,不过冼弼过来给聂青婉号脉的事情殷玄还是从张堪嘴里知道了,进了寝宫,殷玄找到聂青婉,将她抱到怀里,问她:“身体不舒服?张堪说你传了冼弼。”

聂青婉抬眸看着他,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眉眼,纵然恨他,可到底又恨不起来,她在内心里低叹一声,准备收手,却不想,手刚准备撤回,就被一双宽厚的大掌按住,强力压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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