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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茱萸巷里雄鸡打鸣,更鼓雷动,第一缕光线撕破了天际的闷黑,铺洒向世间。

吴甲默默地来卸下门板,我收拾了桌上空空如也的酒壶酒盏,送去后院清洗。殷乙双手缠着上过药的布帛,胳膊肘下夹着一只晒药的竹扁箩。我忙放下酒具,接过他手里的的扁箩,顺便打量了他两眼:“殷乙,你昨日去哪里了?怎就伤了手腕?”

殷乙憨实地“嘿嘿”一笑,答非所问道:“不碍事,至多两日便好。”

我问不出什么话来,心里叹着气往后厨去送酒具,路过师傅的屋子,见屋门大开着,探头一望,屋子里原来摆放玉镜台的地方,果然空着,该是教钱塘水君带回送归了罢。

自那惹事的玉镜台从朱心堂挪走后,我反倒五内纠葛起来。有那玉镜台在时,师傅同我说话时的口吻,瞧着我的眼神,总令我脸红心跳不自在,却也暗自欢喜。玉镜台不在了,师傅便日渐回复,看我时又带出了那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言语间只将我当做很多很多年前的稚儿。

起初我还患得患失地犹疑不定,三两日后,我猛觉师傅不再似先前那样屡有亲密之举,反倒刻意同我端持起来。我在忐忑难安之下,想了个法子,某日趁着师傅不防,拿度量的戥子往自己左臂窝里猛戳了一把。

一抬头,我便瞧见师傅呲着牙,按住自己的右臂窝。

于是,我便明白了,师傅是真的不再受业镜摆布心神了。我同自己道,一切都归于平常,多好,仿佛能这样亘古不变地过完一日又一日。

那短短数日,在我这冗长似曲的一生中,不过是一个错拨的音节,转瞬即逝,短暂得好像并未真的存在过。可由此,我知道了师傅的本心,也应证了自己的本心,这总错不了。

这日苏家又有人来,我一时无处可避,只得硬起头皮应对。可那家仆一进门并不问蟾酥,只顾大呼小叫,嚷着要寻师傅。

师傅从后院转到前堂,那家仆如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把扯起师傅的胳膊:“了不得了,朱先生快随我去,我家小娘子病症又起,伤人了。”

不必师傅吩咐,我几步绕进柜台,麻利地收拾齐了医笥。我跟随师傅日子久了,虽不开蒙,也隐约有些感知,看着师傅忽变得冷峻的脸色,我便明白今日出诊必定会应了些事故,自然跟着紧张起来。

我果真没有料错,临行前师傅扬声唤来了殷乙。我瞥了一眼殷乙的手腕,我替他换过几次药,已好得七七八八。

到了苏家宅子,仆婢早就都远远避开去,领我们来的家仆也不敢近前,只遥遥地指着通往园子的月洞门道:“都在那里头。”

我心下奇怪,苏玉汝再如何癫狂,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那么些健仆在宅子里头,也奈何不了她?

未进后园,便听得一声嘶声力竭的惨呼,教人陡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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